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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交记忆 | 学习法语的艰难时光

蔡方柏 外交官说事儿 2022-07-19


 

作者简介    


蔡方柏 1964年起在外交部工作,历任中国驻法国大使馆一等秘书、参赞、公使衔参赞,外交部西欧司副司长、中国驻瑞士大使、中国驻法国大使。


法语听写曾经得零分  

我参加工作比较早,1952年就在武汉参加工作了,才十几岁。当时的年轻人都有一股热情,很单纯,就想多学点东西,我们机关里有一批年轻人在准备考大学,这对我有很大影响。在周围同事学习热潮的带动下,我白天工作,晚上就补习功课,坚持了好几年。

1956年,我下定决心要考大学。那时考大学不像现在这样有针对性,当时只是想考自己喜欢的专业。我根本没打算考外语学院的任何专业,只惦记着报考武汉大学的新闻系、历史系或者中文系。

可是生活就像和我捉迷藏一样,等来的船并不是我最初想上的。在报名的时候,招生委员会给我们这批年轻人发了一个通知,说请你们考特殊专业,一是北京外国语学院,专门培养外语、外交人才,再就是哈尔滨军工大学。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,觉得考军工恐怕有点困难,所以便都选择了北京外国语学院。没想到,我还真考取了,进了法语系。

就这样,偶然接到的一个通知,改变了我的大学报考志愿,随之整个人生轨迹也都发生了改变。而同样令我没有想到的是,在外语学院的学习竟是如此艰难,差一点就中途放弃了。现在我们讲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困境,经常会提到底子薄的问题。而我当时在外语学院,就存在这么一个问题。




尽管我们考的是外语学院,但在当时是不需要考外语的,而我也确实没有好好地学过外语,基础很差,在外语学院头一个月学得异常艰难。经常是一早就起来读课文、背生词,结果到课堂上老师一问,忘了,答不出来。

更严重的,也是最难堪的是阶段测验的时候,比如听写,老师念一段外文,我们默写,当时是五分制,五分是满分,四分是良,三分是及格,两分是不及格。而我得到的分数是零分。为什么得了零分呢?因为做听写的时候有十个错就不及格,而我是这一段全写不下来,前面写那么几个字,后面是空白,老师没法给我打分。这是学习最艰难的时候。

怎么办?我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。现在面前有两条路:一条路是我回原单位去,原单位领导是不会拒绝的,但年轻人都有一股子自尊心,觉得回去真是无脸见江东父老,所以这条路我排除了;还有一条路是转学,当时学校的学生科老师也很理解我的困难,毕竟我以前没有学过外语,而且法语也确实是比较难学的。学生科老师也就答应了给我转学,手续都办好了,我准备好行李就随时都可以走了。

但我还是有点不服气,人家能学好我怎么就学不好?临走之前,我不甘心,就去找我的老师唐志强,问他:“我这种底子,究竟能不能学好法语?”唐老师说了一句话,对我犹如醍醐灌顶:“只要发音器官没有问题就都能学好。”我突然明白了,问题不在于我能不能学好,而在于我努力还不够。唐老师的话改变了我原来的想法,使我下定决心要背水一战。回头我就跟学生科老师讲,我不转学了,要学下去。




为了一心一意地学习,我辞去了班长、团支部书记的职务。结果,功夫不负有心人,半年后成绩就达到了良,一年后的考试就得了五分。这段日子对我的一生都有很大帮助,使我意识到,无论是学习知识,还是发展事业,其实都是一个不断克服困难的过程,需要坚持,也需要耐心。

大仲马的《基督山伯爵》中有句名言:“人生的一切智慧都体现为四个字:等待、希望。”而我之所以没有与外交事业擦肩而过,靠的就是这四个字。

正是由于我最初的坚持,才有了后来与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六位总统交往的故事。

为救学生当上了“侦察员”  

通过多年的苦学,我的法语之花终于开放了。1964年,正在瑞士学习的我直接被派往法国,成为中国驻法国使馆建馆的先遣组成员,并担任中国首任驻法国大使黄镇将军的秘书和翻译。对我来说,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,不仅是因为有幸在黄镇将军这位杰出的外交家身边工作,也是因为来到法国这样一个伟大的国家。

说到法国,就不能不提到雄鸡,提到戴高乐。法国古称“高卢”,“高卢”以雄鸡为本民族的象征,直到今天,法国人仍然视雄鸡为国鸟。

对于法国的雄鸡精神,戴高乐将军在他的《战争回忆录》中有一段话,可谓入木三分。他说:“除非站在最前面,否则法国就不能称其为法国,唯有丰功伟业才能弥补法国人民天性中的散漫。总之,法国如果不伟大就不称其为法国。”一开始我对法国人的了解是不够的,还是通过许多点点滴滴的事情逐步加深的。




1967年的一件事情,就让我切身体会到不同文化之间的沟通技巧。

那是在1967年的1月,当时国内刚刚发生“文革”,尽管按规定留学生是不搞运动的,但都是十六七岁的小青年,还是按捺不住“革命”的热情,正常的学习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。这种情况下,国内决定分批把这些学生送回国。

但意外发生了。1月,第一批学生途径莫斯科回国时,在红场被当地警察打了。消息很快传到法国,留在巴黎的几十个学生情绪激动,要到当时苏联驻法国大使馆去游行示威。使馆党委闻讯马上派了参赞和主管留学生的干部去说服他们,说:“义愤填膺很正常,抗议也可以,但最好写个东西,我们给你们转过去。”可学生们就是不干,根本就拦不住,到了1月27号晚上,他们还是偷偷地跑了出去。

很快这件事被黄镇将军知道了,学生们出去后便杳无音信,也不知道抗议的情况怎么样了,他非常焦急。因为我是他的秘书,他就说:“你去吧,带个人到现场‘侦察’一下,看一看情况到底怎么样。”

于是我领命出去,离开使馆时已经八点多了,街上华灯初上。由于是去“侦察”,不好坐使馆的车,我与一位同事坐出租车前往苏联大使馆。快到苏联大使馆时,发现使馆前的街道已经戒严,车子过不去,我们只能步行向苏联大使馆的方向走去。

往前走着走着,就看到了警察,等到快走近时,我听到警察在嘀咕:“又来了,他们又来了。”显然是在说我们两个。这时候,我的心情还是有点紧张的,一边硬着头皮往前走,一边在想,如果就这么硬闯过去,肯定会被警察抓起来,怎么办呢?

就在离警察快十米的时候,我急中生智,主动用法语大声地与警察打起了招呼。我说:“我是路过这里的行人,这个地方怎么不通了,是怎么回事?”

警察说:“不通了,你们赶快离开。”我问:“为什么呀?”警察不耐烦地说:“戒严了,戒严了,你们快走!”我利用与警察对话的短暂时间,睁大眼睛把现场周围扫描了一遍,只见在昏暗的路灯下,警察用水龙头在打扫街道,学生已经被抓走了。又与警察敷衍了一句,我们才离开这里,上了另外一条街道,坐出租车回到使馆后,向黄镇大使作了汇报。中国大使馆随即在深夜向法国外交部进行了严正交涉,促使法国方面第二天中午就释放了学生。




-End-

文字 | 选自《听大使讲故事》,发表前未经作者审阅,有问题请留言。

作者 | 蔡方柏

图片 | 源自网络

编辑 |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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